他在助理詫異的目光中，走到那兩個員工面前。

“麻煩……”

那兩個說話的服務員顯然是被嚇了一跳，臉上滿是驚慌，以為要被顧客投訴，連聲道歉。

“不，我只是想看看你們說的那個顧翎。”陸陽面色沈沈，制止了員工們的話。

接過他們忐忑遞過來的手機，陸陽沒空關心他們的情緒。

他緊緊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張熟悉的臉，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
熟悉的眉眼，冷淡的表情，還真是顧翎！

她拿走的那筆錢足夠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，過得起小康生活。

為什麽還要在大庭廣眾下賣菜，出來丟人現眼？

陸陽面色鐵青，幾乎是以扔的力度把手機還給了原主。

“陸總……”助理不明所以。

陸家抱錯女兒的事沒傳出去，助理當然不知道陸陽為什麽突然大發雷霆。

“我打個電話，你先不要進來。”陸陽只扔下這麽一句，“啪”一聲粗暴關上了門。

助理摸了摸差點撞到的鼻子，更為好奇老板為什麽生氣。

他掏出手機，悄咪咪地問了剛才那兩個員工視頻鏈接，靜音觀看起來。

這不看不知道，一看嚇一跳。

視頻裏的姑娘，和他們陸總長得有五六分相像！

助理咕咚咽了一下口水，莫不是……私生女吧？

房間裏的陸陽聽著電話裏的嘟嘟聲，來回踱步。

不會是做了虧心事不敢接他電話吧？

就算是這樣，他待會也不會嘴下留情，一定要把那個不知廉恥的女兒好好罵一頓！

“餵，你好。”顧翎漫不經心地接通手機，然而心思卻在面前的菜地上。

“哢嚓”一聲折下了菜，聽這聲音就錯不了，肯定鮮脆爽口。

“你還有臉接電話！”

暴躁的聲音傳來，顧翎蹙眉，地鐵老人老手機狀，再次確認了來電顯示，一串數字，沒存名字，那估計就是打錯了吧。

“您是不是搭錯了啊，請您在確認一邊電話號碼吧，我先掛了。”顧翎禮貌說清情況。

放下手機，顧翎笑瞇瞇地聞了聞蔬菜的清香。

剛放到籃子裏，手機又嗡嗡震動起來。

顧翎一看，還是那個電話號碼。

她皺了皺眉，還是接了起來。

這回，剛接通，那頭就自報身份了：“我是你老子！你敢掛我電話！”

顧翎一頓。

啊，這個聲音有點耳熟，好像是……

“陸陽陸先生？”顧翎遲疑問道。

電話那頭莫名靜了一瞬。

“咳，”那頭清了清嗓子，聲音穩定不少，“是我。”

“陸先生，你好，”顧翎禮貌且疏離，仿佛沒有聽到剛才那句“老子”一般，“請問有什麽事嗎？”

粗喘呼吸聲通過手機清晰地傳至她耳中。不過，也只有那麽一下。

“你在網上賣菜？”

能聽出對方估計正強忍著心中的火氣，壓著聲音問出的這句話。

顧翎坦然道：“是啊。”

陸陽：“給你的錢不夠嗎？為什麽非得出來做這種丟人的事？”

顧翎端正臉色：“我不明白您的意思。”

“賣菜！一個堂堂大姑娘在大庭廣眾下賣菜！還不夠丟人嗎？你賣點其他東西，珠寶首飾都可以，我也就不說了，你非得賣菜？”

顧翎不摘菜了，她怕自己一個分神，折壞了她的寶貝菜。

顧翎不蹲著了，她站起來，好像陸陽就在她面前，而她要以和他平等的身份來對話。

“抱歉，陸先生，恕我不能同意您的觀點。”

“第一，我的菜，是我自己種的，在我心中，菜的價值不比珠寶首飾少，甚至更珍貴。”

“第二，賣菜怎麽了？賣菜不也是靠自己的勞動掙錢嗎？我覺得挺好。”

“第三，我以為，我收下的那筆錢是封口費。當初咱們白紙黑字寫清楚了的，從此以後，互不相幹。我猜陸先生的記憶應該沒那麽差。”

顧翎一字一頓道：“您是以什麽樣的身份來管呢？”

陸陽沒什麽也沒說，電話裏的忙音就是他的答覆。

顧翎心滿意足收起電話，被人掛電話沒什麽，最重要的是，對方是無話可說才掛電話的。

這場辯論，她贏了。以後，陸陽怕是再也放不下臉面來找她。

這就是顧翎的目的。

她並不想與陸家人產生別的聯系。

顧翎回身，正欲看看今天的客人來了沒，卻沒想到，一群身穿西裝的精英人士正站在不遠處，一副嚴肅模樣，躊躇不前。

為首的那個男子更是氣場強大，那張嚴肅臉簡直就是霸總標配。

陽光也好似偏愛這樣英俊不凡的人，傾灑在他臉上，光影和角度都恰到好處，更襯得他氣宇軒昂。

顧翎趕緊上前，男子身後也走出了一個工作人員。

“你好，我們是程氏集團的工作人員，您是顧小姐吧？”平頭男人笑道。

顧翎友善點頭，“你好，我是顧翎。”

“顧小姐，介紹一下，這是程總。”

顧翎猶豫了一下，伸出手，“你好。”視線在男人的眼角處多停留了一瞬，不過很快收回。

握上她的手很大，幹燥溫熱，手指似乎還帶有薄繭。

“我是程行。”男人聲音清冷，如冬日裏的風。

顧翎笑了笑，“你好。”

之後，嚴助理又介紹了好些人，顧翎一一記下。

“各位，我先帶你們去找程老吧，合作的事，等你們與程老商議後，我們再做安排。”顧翎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。

“有勞。”程行頷首道。

顧翎點點頭，以示回應。

廚房裏，顧翎安安心心洗菜。

程馨拿著一堆零食走進來，還特友好地給顧翎塞了一塊餅幹，“你見著我堂哥了吧？”

“嗯，”顧翎三兩下咽下酥脆的餅幹，“見著了。”

“是不是比西伯利亞的寒流還冷，連笑都沒跟你笑？”程馨雖是疑問句，但臉上的表情十分篤定。

顧翎回想了下，“倒也沒有你說的那麽誇張，還好吧。”

程馨一臉佩服，“那你的接受度挺高。”

不等顧翎發問，她自己就先像竹筒倒豆子那樣，把程行的性格道了出來：“我哥從小就性格冷淡，見誰都是板著張臉，小時候我還特別害怕他。”

“不過長大倒是好了，知道他就是這個樣子，不是可以針對誰。”

“人的性格，本來就不一樣嘛。”顧翎頭也沒擡，專心洗菜。

“你說的話，跟爺爺說的一模一樣。”程馨驚奇道。

“什麽和老程說的一模一樣？”一道爽朗的笑聲自門外飄進來。

顧翎擡頭，微笑打招呼：“季爺爺。”

季爺爺是程老的好友，也是著名的大廚，國家級的那種。程老專門請人過來烹飪她的菜。

幸好，她的菜質量過硬，兩位老人家都很喜歡。再加上這裏的確空氣清新，山清水秀，空著的院子又暫時沒人住，兩位老人家就住了下來。

“季爺爺，”程馨親昵道，“我說小翎的評價跟我爺爺評價我哥的話一模一樣呢。”

“啊，你哥的性子挺好的，沈穩鎮靜。”季爺爺道。

“哼，你們就喜歡我哥。”

“我也喜歡你，行了吧，小丫頭。”

顧翎笑著聽兩人打趣，手裏動作不減，迅速將菜洗好。

“對了，我怎麽差點忘了正事，”季老一拍腦門，“小翎，你去老程那兒，他想帶程行去看看貓呢，你跟著一起去。”

顧翎一楞，笑了，“程老就是太過客氣，他想看，直接去看就是。”

“嗨，你是主人嘛，去吧去吧，廚房有我就行。”

顧翎應了，走到程老院子門口，果然看到廊下的爺孫倆。

程行低頭聽著老爺子說話，側臉英挺，露向她的那一面，剛好眼角處有顆淚痣。

顧翎看著那熟悉的位置，一時間，有點恍然。

“小翎！”

顧翎回神，答上程老爺子的話：“程老，我來了，咱們現在就去吧。”

程老爺子：“行，就去。”

顧翎經過程行身邊時，程行多看了顧翎兩眼，顧翎也沒當回事。

此時正是白天，其他動物如雞先生等人都喜歡在外面溜達，屋裏只剩下貓。

顧翎只站在門口看著，沒進去。

程老爺子愛貓之心一定也不比她少，她相信程老爺子會有分寸的。

“喵！”

讓人驚訝的是，這只高冷的貓竟然動了，而且還是主動站了起來，靠近程行！

之前，無論是程老爺子還是其他人過去，貓的腿都不帶動一下，擡個頭就已經很給面子了。

但現在，程行褲腳邊上卻出現了黃棕色團子。

貓先是嗅了嗅，而後十分自然地蹭了蹭程行，仰起頭，再“喵”了好幾聲。

顧翎震驚，和前來觀望的雞先生大眼瞪小眼。

“它動了它動了它動了！”雞先生撲棱著翅膀，咯咯直叫，把羊小姐等動物也吸引了過來。

顧翎再向裏面望去，只見程行彎下腰，輕輕抱起貓，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黃棕色柔順的毛，貓舒服仰躺在他臂彎。

顧翎真的是頭一次見到貓先生這個樣子！

也太自然，太親近了吧！

“顧小姐，這只貓叫什麽名字？”

對上程行的視線，顧翎猛然回神。

“貓先生。”她道，仍是挪不開眼，一人一貓的互動著實太吸引人的眼球了。

之後，貓像是長在了程行的身上，哪兒都不願意去。程行也樂意抱著它。

午餐上桌，滿滿當當一桌子菜，都是季老爺子的手藝。

程行看了一眼顧翎，也想嘗嘗也有口中的絕世好菜到底是什麽味道。

夾菜入口，比味蕾先有感受的是鼻端，清香氣息讓他的鼻翼微微聳動，而口中的馥郁菜香，如春雨潤物般，柔和卻有力量，牢牢占據了他的所有味覺。

程行第一次感受到了食物帶來的愉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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